[散文] 我的萝卜情结
作者：阿巧
“密壤深根蒂，风霜已饱经。如何纯白质，近蒂染微青。”萝卜没有国色天香的姿态，深深地扎根于泥土，沾染世俗风尘却依旧冰清玉洁，心似白莲，清香醇厚，以它的鲜脆可口成为人们舌尖上的美味，深受人们的喜爱。
在萧条的秋末冬初，万物凋零，而地里新鲜的萝卜开始成熟了，一个个圆润光滑，憨态可掬，等着人们秋收冬藏。萝卜的品种很多，白萝卜、红萝卜、青萝卜、紫萝卜……家乡人种植得最多的是白萝卜，在我的故乡有“十月萝卜赛人参”之美誉。青凌凌的萝卜脆生生的果肉，水分充足，味道脆甜，是我们的最爱，小时候吃得最多的菜就是萝卜了。萝卜可以生着吃、调着吃、煮着吃、炒着吃、炸着吃……花样翻新，百吃不厌。
“头伏萝卜二伏芥，三伏里头种白菜。”这是母亲经常唠叨的农谚，听得我耳熟能详。母亲是种庄稼的能手，她善于未雨绸缪。为了让我们一家人在寒冷的冬天也能吃上新鲜的菜，每年夏天头伏过后，勤劳的母亲开始用铁锹一锹一锹地掘菜地，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流进了土里，母亲从不喊苦、不叫累，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。她抬起头直起身子，用手帕轻轻地擦去汗水，继续干活。只见她弯腰低头，细心地平整着每一寸土地，然后用刮子刮成畦，为了保证成活率，每隔一小段距离母亲就会种下几粒芝麻大小的浅红棕色的萝卜种子，我在一旁手忙脚乱地拿着小瓢帮忙往里点水。
过了两天，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，这些种子也不负她的心思，它们终于鼓足勇气冲破黑暗的地下，发出一棵棵嫩绿的小芽，一簇簇，一堆堆，挨挨挤挤的，母亲把一堆秧苗中弱小的苗儿拔掉，剩下最茁壮的一棵，它把根扎进泥土里，吸足了养分，凝聚着全身的力量，一半向下，一半朝着阳光努力地向上生长着。接着，它开始分枝散叶，叶子越长越旺盛，绿油油的，随风起舞，犹如绿色的波浪，在田野里荡漾着，欢天喜地的样子。一片片绿叶更像女孩子的朝天小辫子，骄傲地高高翘起，显得更加可爱。等到盛夏时节，绿色的叶茎已经铺满了一地，叶片粗糙，向外张扬着，形状很不规则，摸上去像是身上穿的粗布衣，涩涩的。萝卜喜水，隔一段时间，母亲就会带着我们到地里给萝卜浇水，阳光灿烂的早晨，萝卜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，母亲开始用井水浇地，清清的水欢快地绕过田埂，滋润着每一畦土地，我静听着萝卜喝水的声音，“哗哗……嘻嘻……”仿佛在听小伙伴们的欢笑声。一片葱郁绿色的世界将萝卜巧妙地掩在了自己的叶下，这时的萝卜刚动长，有小拇指粗，它调皮地躲躲藏藏，不扒开叶子有时很难看到它。它穿着渐变色的绿裙，满面含羞在和人们捉迷藏。下面长出了洁白的果实，像小朋友的大肚子，圆鼓鼓的。露出地面的部分呈现出绿色，有碗口粗，它和茎紧紧地连接着，又粗又壮，惹人喜爱。
最有趣的是秋季霜降过后，萝卜丰收了，我们兴致勃勃地冲进萝卜地里，把它的缨子拧掉，萝卜的身子和头部的缨子不情愿地分了家。再把它们从地下一棵一棵地拔出来，有的萝卜长得结实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拉出。它的身子圆溜溜的，摸上去很光滑，肚子上长满了一根根洁白的小胡须，又细又长，像耍木偶的小老头。根据它们的样子，我给它们起了不同的名字。“巨无霸”萝卜名副其实，个头巨大、虎头虎脑；“玲珑公主”萝卜体态娇小，身体轻盈；“两条腿”萝卜长相奇怪，样子像个小板凳。收完萝卜，母亲吩咐我们用架子车一车一车地把萝卜运回家去，她在院子里的一角挖出一小片地方，我们称它为“萝卜窖”。母亲会把收获的萝卜按队列排好，一个个安放到挖好的坑里，然后再用土填埋。老母鸡看到了，它好奇地用爪子扒里面的土，被母亲拿棍子赶到一边去了，担心我们小孩子调皮在上面乱踩，母亲会在埋萝卜的地方放上几排玉米秸秆。什么时候需要了，就会掀开玉米秆，从里面再把萝卜小心翼翼地刨出来。
萝卜浑身是宝。萝卜的缨子用水焯一下，然后再晒干了，也是上好的干菜，苦中带香，味道独特，可以败火。一年四季都可以用它来包包子，做菜用。浑圆的萝卜，母亲一部分贮藏，再选一些形状奇特的萝卜，清洗干净后把它切成条条，晾干，然后再用盐、花椒、辣椒等腌制起来，腌制后的萝卜干是很好的下饭菜。
每年春节前母亲就开始张罗着过年了，父亲也捋胳膊和母亲一道在厨房里忙着炸东西。外面冰天雪地，厨房里却是一派热气腾腾的景象。母亲吩咐我把萝卜从窖里扒出几棵来，我得了令，兴高采烈地去扒萝卜，去掉上面的泥土，萝卜露出了它清秀的“真面目”，我用竹篮子装了十多个萝卜到水井边一个一个地把它们清洗干净。一部分用小刮子刮成细细的丝，母亲把它们倒到一个大盆里，再放上两大瓢的面粉，加入一些葱、姜、盐、五香粉之类的调料，用水和得稀稠正好，放在一边饧着，等炸东西时，把这盆里的材料炸成美味可口的萝卜丸子，春节期间用来熬菜。另外一部分萝卜，母亲把它切成丁状，一小块一小块的，犹如肉丁。等肉煮好了，一部分用来做扣碗，再捞出一些碎肉放到锅里和萝卜丁、海带一起煮，煮好后，一起盛在大盆里，做饭的时候挖出来一大碗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，萝卜里浸透了肉的香味，爽滑可口，令人胃口大开。
每当这时，父亲显得格外高兴，他一边吃一边地给我们说吃萝卜的种种好处，通气理肠，预防癌症。还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刘墉用一个萝卜帮四川灾民的故事。乾隆年间，四川正闹旱灾，民不聊生，刘墉心急如焚，他看到眼里急在心上，一心想帮助灾民。知道乾隆爱吃萝卜，于是就选了一个最小的萝卜上贡给皇帝，惹得乾隆皇帝龙颜大怒，刘墉趁机讲四川正闹旱灾，这样的萝卜也是历尽千辛万苦才征集来的。乾隆爱民如子，闻听此言，下令给当地农民免税三年，并拨银两帮四川灾民度过难关。
如今萝卜不仅仅是餐桌上的美味，而更是一种精美的饮食文化。饭店里，心灵手巧的厨师们更是绞尽脑汁，把萝卜制作成了各种各样的花样来，犹如群英荟萃，简直就是令人赏心悦目的艺术品。他们把萝卜雕刻成各种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、活灵活现的花鸟虫鱼，再配上各色的菜肴，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增。
俗话说：“冬吃萝卜夏吃姜，不用医生开处方。”又一年冬来到，萝卜依然是菜场上当之无愧的“主角”，独领风骚。各种萝卜开会一般聚集在一起，长的、圆的、红的、绿的、紫的，让人看得眼花缭乱。我忽然很怀念母亲做的丸子味道，于是专门从市场上买回来几个大萝卜，我把它清洗干净再刮成细细的丝，爱人帮忙切葱姜，用面伴成糊状，然后上油锅炸，看着一个个丸子在油锅里跳舞，颜色由浅入深，香味浸人心脾，忍不住尝一口，鲜香酥软，入口即化，让人越吃越爱吃。屋外寒风刺骨，厨房里却弥漫着人间烟火的味道，让人感叹于小日子的美好。
萝卜物美价廉、营养丰富，是一道不可或缺的家常菜。萝卜以它的朴素、味美，成为了家乡父老心目中无可替代的宝贝。
小小的萝卜带着故乡的清香与芬芳让我眷恋，岁岁又年年。萝卜，它注定是我一生中的牵念，难以割舍。纵然物是人非，它依然缠缠绕绕萦于心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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